市第一医院，急诊室。
周衍被安排在一张临时病床上，手腕上依然拷着手铐，另一端锁在床栏上。
两名警员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。
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，但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他在等。
等张涛的到来。
大约半小时后，急诊室的门被推开。
张涛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，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。
他挥手让两名警员出去，然后拉了张椅子，坐在周衍的病床前。
“说吧，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张涛的声音很低沉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。
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，被刘振华和周衍两个人耍得团团转。
“你没有去纺织厂？”周衍问。
“我的人已经把那里包围了，但没有进去。”张涛盯着他，“我需要一个解释。刘局的陷阱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就是，刘振华想杀人灭口。”
周衍的语气很平静，却让张涛心头一震。
“他想杀的，不止是沈月，还有你。”
“我？”张涛皱起了眉，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关系大了。”周衍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。
“你以为刘振华让你去纺织厂，是真的为了抓什么嫌疑人？他是让你去处理‘证据’，顺便处理掉那个‘发现证据’的人。”
“事成之后，你就是那个‘击毙嫌犯’的功臣。但同时，你也成了他的帮凶，手上沾了血，这辈子都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。”
“如果事情败露，你就是那个‘执法不当，滥用暴力’的替罪羊。他会把你推出去，就像五年前他把我推出去一样。”
张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。
周衍的话，像一把锥子，扎进了他心里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。
“五年前的案子，真的有内情？”他艰难地开口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周衍反问，“那块地毯样本，根本不是被污染了，而是被他藏起来了。因为上面，有指向真正凶手的证据。”
“沈平也不是死于普通的入室抢劫。他是因为发现了别人的秘密，被人灭口的。”
“而刘振华，就是那个帮凶手掩盖真相的人。”
张涛沉默了。
他想起了刘振华在对讲机里下达“可以当场击毙”命令时，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。
他想起了周衍被带走时，那失望的眼神。
信任的天平，开始剧烈地倾斜。
“真正的凶手是谁？”
“一个你我都惹不起的人。”周衍摇了摇头，“我现在不能告诉你。我需要你帮我。”
“帮你？我怎么帮你？我现在自身都难保。”张涛苦笑。
“你能帮。”周衍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，“刘振华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没有去纺织厂，他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。我们没有时间了。”
“第一，你需要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，去纺织厂，把沈月安全地带出来。记住，一定要快，要在刘振华的人反应过来之前。”
“第二，我需要离开这里。我必须去一个地方，拿到最后的证据。”
“第三，”周衍顿了顿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我需要你的枪。”
张涛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你疯了！给你枪？你想干什么！”
“我需要防身。”周衍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刘振华能下令杀沈月，就能下令杀我。我不能赤手空拳地去面对一个疯子。”
张涛在病床前来回踱步，内心天人交战。
帮周衍，就是背叛刘振华，背叛整个警队。
他这么多年的努力，他的前途，很可能都会毁于一旦。
可不帮周衍……
他脑海里浮现出沈月那张无助的脸。
如果那个女孩真的因为他的迟疑而被杀，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。
良久。
他停下脚步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他从后腰拔出自己的配枪，退下弹匣，检查了一下，然后连同枪一起，塞进了周衍的被子里。
“只有六发子弹。”
他的声音干涩。
“我只能帮你到这里。接下来，你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，他解开了周衍手上的手铐。
“我会安排人，制造一场混乱，掩护你离开。城西码头，有一艘去邻市的货船，午夜十二点出发。那是我能想到的，唯一的退路。”
周衍握住那把冰冷的枪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“张涛，谢了。”
“别谢我。”张涛转过身，背对着他，“我只是……不想再看到五年前的事情重演。”
他快步走出病房，没有再回头。
周衍迅速将枪藏好，换上了张涛事先准备好的一套便服。
几分钟后，医院的火警警报突然大作。
走廊里一片混乱，病人、家属、医生、护士都在奔跑。
周衍趁乱溜出病房，混在人流中，迅速离开了医院。
夜色如墨。
他站在医院门口，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。
他没有去城西码头。
那不是退路，那是另一条死路。
刘振华既然能猜到他会跑，就一定能猜到张涛会帮他。
码头，此刻一定布满了刘振华的眼线。
他真正的目的地，只有一个。
灯塔书店。
沈平留下的线索，“灯塔之下，有我眼睛”。
废弃纺织厂，只是刘振华抛出的烟幕弹，一个用来转移视线的陷阱。
真正的证据，一直都藏在那个最开始的地方。
周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。
“师傅，去灯塔书店。”
他靠在后座上，握紧了怀里的枪。
刘振华，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