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第一章 便利店
冷藏柜的冷气裹挟着廉价关东煮的腥味，像无形的绳索缠绕着沈清柠。她缩在收银台后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工牌上歪斜的"沈清柠"三个字，脖颈处的赘肉在冷汗浸润下微微发痒。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，她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瓷砖地面上扭曲变形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影子里往外爬。
玻璃门被推开时，门框上的风铃发出垂死般的呻吟。冷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涌进来，王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，鞋跟在地面敲出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。她手里拎着最后一袋临期饭团，包装袋上凝结的水珠像某种生物的黏液，顺着沈清柠的手背滑进袖口，沾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工服。沈清柠恍惚间看见水珠在皮肤上留下淡青色的痕迹，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。
"今天的损耗你赔。"王姐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敲在电子秤上，指甲缝里残留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。她说话时嘴角不自然地抽搐，像是面部肌肉下有虫子在蠕动，"上个月少算你三天工资，记得谢谢我。"沈清柠注意到王姐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，像是蒙了一层尸蜡。
沈清柠低垂着眼睑扫码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突然发现收银机显示屏反射的画面里，王姐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，但当抬头时那里空无一物。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，微信提示音像救命的哨声，她慌忙躲进储物间。狭窄的空间里，货架上的罐头无端震动起来，标签上的生产日期不知何时都变成了同一天——正是她入职这家便利店的日子。
"宝贝今天又加班啦？"对话框里跳出带着爱心的气泡。沈清柠对着手机摄像头补口红时，屏幕突然闪烁，她惊恐地发现镜头里的自己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，露出一个绝非自愿的诡异笑容。美颜滤镜下，她的双下巴消失不见，小眼睛变成了无辜的杏眼，但当她移开视线时，余光瞥见手机黑屏上反射出的依然是那张臃肿的原貌——而且那张脸正在对她冷笑。
暴雨把公寓楼浇得摇摇欲坠，雨水在斑驳的墙皮上蜿蜒出类似血管的纹路。沈清柠站在公寓门口时，听到门内传来液体滴落的声响，节奏精准得像心跳。电梯上升时她仓促抹开的口红歪在唇线外，暗紫色膏体晕染出腐烂浆果的色泽，镜面折射的光线下，原本覆着薄粉的脸颊泛着青灰，左眼角那颗泪痣被腮红洇成暗红，像凝固的血点，脖颈处的皮肤诡异地蠕动着，仿佛下面藏着另一张脸。
推开门时，腐臭味中混杂着某种甜腻的香气，像是腐烂的水果浸泡在廉价香水里。昏暗的客厅里，张强斜倚在破旧沙发上，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。沈清柠注意到他的影子在墙面上分裂成两个，其中一个正掐着另一个的脖子。当张强站起身时，他的关节发出令人不适的脆响，就像很久没上油的木偶。
"宝贝，你终于来了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砂纸般的粗糙质感。当沈清柠被他搂住时，她感觉到对方胸腔里传来不规律的心跳，时而急促如鼓点，时而缓慢得像垂死之人。张强的手在她后背游走时，她透过衣料感受到那手指异常冰冷，且似乎多了一根指节。
在两人倒向床铺的瞬间，沈清柠看见床底爬过一团黑影，形状像极了蜷缩的人体。碎花床单上的花纹在昏暗光线中扭曲成一张张尖叫的人脸。当她仰起头露出脖颈时，壁灯突然闪烁，她惊恐地发现张强的瞳孔变成了爬行动物般的竖瞳，而自己的倒影在对方眼球里竟是一具白骨。
在剧烈的战栗中，沈清柠的手猛地伸向床头柜，一把攥住水果刀。刹那间，金属刀身像是被投入了熔炉，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，灼烧得她几乎要松手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刀柄上竟缓缓渗出粘稠的液体，如同某种活物的涎水，顺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。
当她惊恐地抬头看向张强，呼吸瞬间停滞。只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正在诡异地变形，嘴角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，生生撕裂到耳根。而在那骇人的大口中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尖牙泛着青白，仿佛能轻易撕碎任何猎物。与此同时，一阵腐臭传入鼻腔，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指尖 ，此刻已经发黑腐烂，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，露出森森白骨，白骨上菌丝蠕动。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抽向张强，张强仿佛见到天敌般逃跑。
当张强挣脱冲向门口时，他的影子却留在原地，像沥青般粘在地板上。走廊的声控灯每次闪烁，都能照见墙壁上浮现的血手印，那些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天花板蔓延。沈清柠追出去时，听到电梯井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，伴随着微弱的呜咽，像极了上周那个失踪女孩的嗓音。
堆满娃娃的房间里，霉味中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。当芭比娃娃转动头颅时，它的塑料金发里钻出无数白色蛆虫。沈清柠的匕首悬在半空，刀刃上突然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指纹。
当沈清柠终于冲到一楼时，消防栓镜面映出的那截长袜上，和她工号完全相同的数字若隐若现。铁门外暴雨中的沈清柠，衣服下摆滴落的不是雨水，而是某种散发着蓝光的粘稠液体。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，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漩涡，每个漩涡中心都浮着一张痛苦的人脸——全都是张强曾经欺骗过的女孩。
最恐怖的是，当沈清柠想要后退时，发现自己后颈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裂痕，而裂痕深处，隐约可见蓝色的微光正在脉动......
2 第二章 非人之物
铁门在沈清柠面前自行关闭的瞬间，她听见门锁里传来牙齿咬合的声响。暴雨中的沈清柠静止不动，雨水在她周围形成诡异的悬浮状态，每一滴都映出变形的倒影。
"你逃不掉的。"王姐的声音从公寓每个角落同时响起。她腐烂的左眼突然脱落，露出黑洞洞的眼窝里盘踞着无数细小的白色线虫，正随着说话节奏蠕动。
沈清柠后退时撞上消防栓，镜面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手印。那些手印正在从内部推挤镜面，指缝间渗出黑色的黏液。她这才发现整条走廊的墙纸都在缓慢起伏，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。
身后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。张强不知何时站在楼梯转角，西装浸透鲜血，领带松垮地挂着。他的动作极其不协调，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的人偶。更可怕的是，他的影子还留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，正独自做着掐脖子的动作。
"这里..."张强的下颌突然脱臼般垂下，舌头肿大成青紫色，"...会吃掉所有秘密。"他说话时，沈清柠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他喉咙里蠕动。
王姐的外套突然鼓起，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内部撑开布料。她向前迈步时，沈清柠惊恐地发现她没有踩到任何积水——雨水自动避开了她的脚。
整栋公寓开始发出呻吟。墙皮大块剥落，露出后面发霉的儿童涂鸦：歪斜的房子里画满手拉手的小人，每个都没有五官。沈清柠突然认出这是自己七岁时的画风，但她确信自己小时候从未到过这栋公寓。
张强的脖子突然拉长，头颅像气球般漂浮到沈清柠面前。他的瞳孔扩散成整个眼眶，黑得能映出沈清柠身后——那里站着二十多个湿漉漉的女人，每个人都穿着便利店制服。
"她们都试过逃跑。"张强的牙齿开始一颗颗脱落，掉在地上变成蛆虫，"这里喜欢会反抗的猎物。"
沈清柠的水果刀突然自己震动起来。她低头看见刀柄上浮现出陌生的指纹，那些纹路正渗出细小的血珠。最恐怖的是，血珠落地后竟组成了她的工号。
王姐的身体发出纸张撕裂般的声响。她的皮肤开始大片剥落，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便利店小票，每张都印着"损耗自理"的字样。剥落的小票在空中飞舞，组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形状。
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无形力量扯下，露出后面血肉组成的楼梯。台阶表面布满粘液，随着呼吸节奏收缩扩张。沈清柠看见三楼平台上有团人形阴影，正用母亲的姿势梳头。
"你小时候..."阴影突然转过没有五官的脸，"...答应过要永远陪着妈妈。"
记忆如电流击中沈清柠。七岁那年的午夜，她确实对着衣柜说过这句话。而此刻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，锁屏上显示着来自"妈妈"的消息：【为什么锁着衣柜？】
整栋公寓的窗户同时渗出黑色液体，在空中凝聚成二十多个人形。沈清柠认出最近的那个轮廓，是上周在便利店值夜班时失踪的女孩。女孩的剪影突然转头，脖子旋转出不可能的弧度。
张强的身体开始崩溃，像沙雕般塌陷。他的西装空荡荡落在地上，领带却自己扭动着爬向沈清柠。更可怕的是，她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抬手，做出扼杀的动作。
王姐完全变成了由小票组成的怪物，每张纸上都浮现出血字写的日期——全是沈清柠的排班表。小票怪物向她扑来时，沈清柠惊觉自己围裙口袋里不知何时塞满了临期商品，正在腐烂流脓。
天花板上突然垂下无数条便利店工牌，吊绳自动套成绞索的形状。沈清柠的工牌突然变得滚烫，照片里的她正在融化。她绝望地意识到，整栋公寓就是个巨大的便利店冷藏柜，而她们都是即将过期的商品。
当第一个绞索套下来时，沈清柠听见公寓深处传来收银机的提示音。王姐的声音混着母亲的啜泣在耳边响起："欢迎光临...永久营业..."
3 第三章 欢迎加入永久夜班
"叮咚——"
自动门提示音在背后响起。沈清柠转身看见公寓走廊变成了便利店货架通道，每件商品都贴着她的照片作为价签。冰柜里陈列着二十多个穿制服的女员工，她们的睫毛上结满霜花，手指保持着扫码的姿势。
沈清柠的声音从收银台方向传来："夜班同事该补货了。"沈清柠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货架上摆放肉制品，那些鲜红的肉块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。
"不..."
沈清柠踉跄后退，撞翻堆成塔状的饮料瓶。黑色液体在地面蔓延，浮现出张强扭曲的脸。他的嘴唇开合，吐出的却是王姐的声音："损耗要从工资里扣。"
天花板开始滴落粘稠的糖浆状液体。沈清柠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塞满便利店制服，每件袖口都露出青紫色的手腕。最靠近她的那件突然抽搐，工牌上赫然是昨天刚离职的晚班姑娘的名字。
冷藏柜的嗡鸣逐渐变成女人的呜咽。沈清柠发现自己的制服不知何时变成了寿衣材质，围裙口袋里渗出蓝色液体，在地面画出与公寓相同的阵法图案。
"第23号收银台。"沈清柠的声音突然从她嘴里发出。沈清柠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走向收银台，手指自动在键盘上输入一串陌生数字。显示屏亮起的瞬间，所有监控画面同时切换成不同角度的公寓307室。
冰柜玻璃映出她身后站着穿红裙的女人。沈清柠想尖叫，却从嘴里吐出一把生锈的钥匙。钥匙插入收银机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，钱箱弹开的瞬间——里面蜷缩着七岁时的她自己。
"找到妈妈了。"小女孩抬起头，左眼插着半截注射器。她举起玩偶般的右手，掌心用血画着公寓平面图。沈清柠这才发现图纸上的307室在不断移动，像活物般在建筑内部爬行。
货架突然全部倒塌，商品如雪崩般倾泻而下。每包零食里都裹着人体残肢，促销海报上的笑脸变成她认识的女同事。沈清柠的围裙被无形力量拽向地面，露出后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条形码——扫描后显示的是她的出生日期和今天的日期。
"永久员工享受五险一金。"张强的头颅从饮料柜滚出，牙齿碰撞着念出员工手册条款。他的天灵盖掀开着，里面是微缩版的便利店，玻璃窗后站着二十多个正在融化的"沈清柠"。
冷藏柜突然全部敞开，寒气在地面凝成白霜。沈清柠看见自己的双腿正在结冰，冰层里封存着无数便利店小票，每张背面都用血写着"损耗自理"。最可怕的是，冰里的字迹全是她自己的笔迹。
自动门不断开合，每次都有穿制服的无脸人走进来。他们围着沈清柠站成圆圈，开始用美工刀切割自己的工牌。塑料碎片落地变成蛆虫，蠕动着组成箭头指向鲜食区的微波炉——那里面正在加热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"欢迎加入永久夜班。"沈清柠终于从收银台下方爬出，她的身体像被揉皱的工作排班表，每道折痕里都夹着带血的指甲。她递给沈清柠一个热气腾腾的饭团，包装上印着母亲失踪那天的报纸头条。
沈清柠接过饭团的瞬间，听见公寓深处传来衣柜门打开的吱呀声。饭团在她掌心跳动起来，塑料包装自动拆解，露出里面蜷缩的红色身影——正是七岁那晚消失在衣柜里的母亲。
微波炉突然爆炸，飞溅的玻璃全部悬浮在空中。每块碎片都映出沈清柠不同年龄段的模样，而所有倒影的脖颈处都有相同的蓝色裂痕。裂痕中伸出细小的白色手臂，正在将碎片拼合成一扇门的样子。
"该补货了。"无脸人们齐声说。沈清柠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正在变得透明，货架从肋骨间生长出来。第一个被摆上去的商品，是还在滴血的水果刀。
冷藏柜的玻璃上，最后映出的是穿便利店制服的母亲，正对着307室的方向微笑。她手里举着的促销牌上写着："家庭套装，永不解散。"
4 第四章 移动的307
沈清柠站在便利店冷柜前，玻璃反射出的却不是她的脸，而是一扇门——307室的门。
它出现在货架尽头，出现在收银台后的员工休息室，甚至出现在她脚下的地砖缝隙里。每一次眨眼，它都会移动。
307室在跟着她。
5 第一次记录
沈清柠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支圆珠笔，在手臂上写下： 「19:30 - 307出现在冷藏柜玻璃上。」
她伸手去碰，指尖却穿透了倒影，触到冰柜里某个柔软的东西——一只泡在血水里的手，无名指上戴着她母亲的婚戒。
她猛地缩回手，玻璃上的门消失了。
下一秒，她听见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沈清柠跌跌撞撞地跑进员工休息室，反锁上门，用笔在墙上记录：
「19:45 - 307出现在后门，钥匙孔在流血。」
「20:03 - 307出现在更衣室镜子里，门缝下有头发。」
「20:17 - 307出现在冰柜底层，门把手上结霜。」
每一次出现，它都比上一次更近。
她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，秒针每走一格，就有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从天花板落下，在桌面晕开成门把手形状的血迹。
307室在等她进去。
第三次记录时，她的笔尖突然戳破了手臂皮肤，墨水混着血珠渗出，在桌上自动排列成一行字： 「20:30 - 307出现在你背后。」
沈清柠的呼吸停滞。
她缓缓转头，看见休息室的墙壁正在溶解，一扇斑驳的木门从墙皮里浮出。门板上用指甲刻满了「不要开门」，但最下方却有一行新鲜的笔迹，像是刚刚写上去的： 「妈妈在里面。」
门把手开始自己转动。
沈清柠跌坐在地，疯狂向后挪动，直到后背抵上冰柜。冷气渗进她的衣服，像无数只小手在抓挠她的皮肤。
她突然明白了——307室不是“移动”了，而是它本来就无处不在。
它藏在便利店的每一个角落：
冰柜里的霜花是门上的雕花。
收银机的打印纸是门缝里塞出的纸条。
监控屏幕上的雪花点是门后的影子。
甚至她自己——后颈的裂痕，就是门缝的形状。
沈清柠颤抖着抬起笔，在手臂上写下最后一行： 「20:55 - 307室不是一扇门，它是一个“入口”。」
笔尖刚离开皮肤，整条手臂上的字迹突然蠕动起来，像无数黑色线虫钻进她的血管。
她抬头看向307室的门。
门缝下，缓缓流出一滩蓝色液体。 和母亲失踪那晚，衣柜里流出的，一模一样。
沈清柠站在307室门前，蓝色液体漫过她的鞋尖，冰冷黏腻，像某种活物般缠绕着她的脚踝。
她低头，看见液体中漂浮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七岁的她，站在半开的衣柜前，而衣柜深处，是一扇门。
那扇门，和现在的307室一模一样。
沈清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童年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如毒蛇般钻回脑海：母亲总在深夜站在衣柜前，低声和“里面”说话。
某天夜里，她被窸窣声惊醒，看见母亲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衣柜，回头对她微笑：“别怕，妈妈只是去值个夜班。”
第二天，母亲消失了。父亲红着眼把衣柜钉死，说：“永远别打开它。”而现在，307室的门缝下，缓缓探出一截红色裙角——和母亲失踪那晚穿的一模一样。沈清柠后退一步，后背却撞上了某个坚硬的东西。她转头，呼吸停滞——
便利店的冷藏柜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童年卧室里的那个红木衣柜。
衣柜门微微敞开，里面漆黑一片，只有307室的门把手在黑暗中泛着冷光。更恐怖的是，柜门内侧布满了抓痕，最新的一道还沾着新鲜的血迹。
“妈妈……？”她的声音颤抖。
柜门突然剧烈震动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疯狂撞击。与此同时，307室的门把手开始自行旋转，发出锈蚀金属的刺耳摩擦声。
沈清柠意识到一个毛骨悚然的事实：衣柜是入口，307室是出口。
母亲当年没有消失——她只是走进了“另一边”。而现在，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“那边”回来。蓝色液体已经漫到膝盖，液体中浮现出无数张女人的脸，全是便利店曾经的夜班员工。她们张着嘴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有沈清柠的嗓音从液体深处传来：“你母亲还在值夜班……永远值下去……”沈清柠想逃，双腿却像陷入泥沼。衣柜门猛地弹开，一只青白色的手闪电般伸出，攥住她的手腕——
那只手戴着母亲的婚戒，指甲却漆黑尖锐，皮肤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，正不断渗出蓝色液体。
“终于找到你了……” 声音从衣柜和307室同时传出，却一个是母亲的啜泣，一个是沈清柠的尖笑。
沈清柠绝望地看向307室的门—— 门缝下，缓缓流出一滩鲜血，组成一行字： “轮到你了。”
那只手猛地将沈清柠拽向衣柜。在跌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，她看见307室的门完全打开了——
6 第五章 镜中深渊
里面是便利店的冷藏柜。
二十多个穿制服的女人站在冰柜里，睫毛结霜，嘴角凝固着僵硬的微笑。而最中间的那个，穿着红色连衣裙，缓缓转过头来。
是母亲。
母亲拉起沈清柠的手，带她走向收银台。触感冰冷黏腻，像握着一团潮湿的头发。
“在这里，时间不会流动。”母亲指向墙上的挂钟——指针永远停在3:07，她失踪的时间。
冰柜里的女人们突然齐声开口：“夜班永不结束。”
沈清柠的围裙不知何时变成了寿衣，口袋里的手机自动解锁，屏幕上跳出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：
“替我照顾好衣柜。”
沈清柠的后颈突然剧痛。裂痕蔓延到锁骨，蓝色荧光从皮下渗出，在空中凝成一把钥匙的形状——
是父亲当年钉死衣柜用的那把。
母亲的笑容扩大了，嘴角撕裂到耳根：“你终于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了。”
沈清柠低头，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，皮肤下浮现出商品条形码，编号是0003207——母亲失踪的日期。
冰柜里的女人们开始拍打玻璃，唱起走调的便利店欢迎曲。母亲拖着沈清柠向冷藏柜走去，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空位。
就在沈清柠的半边身体已经结霜时，她突然摸到口袋里那把生锈的水果刀——
刀柄上刻着一行小字： “衣柜不是门，镜子才是。”
她猛地抬头，看向收银台后的监控屏幕。
所有画面都显示着同一个场景：七岁的她，正把母亲推出衣柜，反锁了柜门。
水果刀上的字迹在沈清柠掌心发烫。她猛地抬头，看向收银台后的监控屏幕——
画面突然切换。
七岁的她站在童年卧室里，双手鲜血淋漓，正用尽全力将母亲推进衣柜。而镜头的角落里，梳妆台的镜子映出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景象：母亲正死死拽着小女孩的手腕，试图把她拖进衣柜。
"什么才是真的......？"沈清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记忆像被搅浑的水。
冰柜里的母亲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："镜子从不说谎。"
沈清柠踉跄着扑向最近的冷藏柜。玻璃映出的不是她的脸——
是七岁的自己，正用染血的小手拍打镜面。
更可怕的是，镜中的背景并非便利店，而是307室。墙上用蜡笔画满了扭曲的门，每扇门里都伸出一只戴婚戒的手。
"救救我..."镜中的孩童嘴唇蠕动，"她要把我换到那边去......"
母亲冰冷的手指突然扣住沈清柠肩膀："当年你逃掉了，现在该履行约定了。"
沈清柠低头，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浮现出细长的红痕，像被无形丝线勒出的伤口。红线另一端延伸进镜中，缠在孩童时期的自己脖子上。
她们共用同一条生命线。
冰柜里的女人们开始合唱："一命换一命~夜班永延续~"
母亲的手穿过镜面，抓住那个哭泣的孩子。就在她要拽出镜中人的刹那，沈清柠举起水果刀划向红线——
刀刃割裂的却是自己的脖颈。
鲜血喷溅在镜面上，竟被吸收得一干二净。裂痕从镜中孩童的脚下蔓延开来，整个镜像世界开始崩塌。
母亲发出非人的嚎叫，皮肤下的蓝色蜈蚣疯狂扭动。沈清柠惊骇地看见，自己后颈的裂痕正在镜中复制，蛛网般爬满母亲的躯体。
"你......！"母亲的脸突然融化，露出下面沈清柠的面容，接着是便利店所有夜班员工的脸，最后定格成张强狰狞的冷笑："你以为能逃过值班表？"
在镜像完全碎裂的前一秒，沈清柠突然看见——
镜中角落里站着第三个模糊的身影，正用母亲的姿势梳头。
那人抬起脸，竟是二十年后的自己，左眼窝里蜷缩着蓝色蜈蚣。未来的她嘴唇开合，说出的却是此刻沈清柠心里正想着的话：
"要终结循环，就得有人永远留在镜子里。"
水果刀当啷落地，刀柄上的刻字变了： "现在你知道谁是真正的替班了。"
7 第六章 我们都是好孩子
冷藏柜的嗡鸣声突然消失了。
沈清柠的手指悬在镜面前一寸，呼吸在玻璃上凝出一小片白雾。镜中的倒影没有跟着她一起呼吸。
"叮——咚——"
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自行开启，又重重关上。沈清柠猛地回头，看见货架上的商品都在轻微颤动。那些印着促销笑脸的饮料瓶里，浑浊的液体正在翻涌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瓶而出。
"一，二，红裙在徘徊..."
一个稚嫩的童声从通风管道里飘出来，带着诡异的回声。沈清柠的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，那声音像是直接钻进了她的脑髓。
"三，四，锁好门窗..."
声音忽远忽近，有时像是从冰柜深处传来，有时又像是贴着她的耳畔呢喃。沈清柠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镜面，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。
"五，六，镜子会吃人..."
镜中的"她"突然眨了眨眼。
沈清柠想抽回手，却发现手掌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无法移动。更可怕的是，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——那个"她"的嘴角缓缓上扬，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人类面部结构的笑容，嘴角一直裂到耳根。
"七，八，永远别回头..."
童声突然变得尖锐，像是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。货架上的罐头开始剧烈摇晃，标签上的生产日期全部变成了同一天：2003年7月15日——母亲失踪的日子。
"你终于来找我了。"镜中人开口了，声音像是无数个女声的叠加，有苍老的，有年轻的，甚至还有她自己的声音，"我等你很久了。"
沈清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她拼命拉扯自己的右手，却只听见皮肉与镜面分离时发出的"嗤啦"声。一小块皮肤留在了镜子上，却没有流血，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下组织。
"九，十，胃囊在等待..."
便利店的灯光突然变成了暗红色。沈清柠惊恐地发现，那些所谓的货架正在融化，露出下面森森白骨搭建的框架。陈列的商品全都变了模样：薯片袋里装着风干的耳朵，饮料瓶里泡着眼球，促销捆绑的零食变成了用肠子打成的蝴蝶结。
镜中人的脸开始融化，像被高温炙烤的蜡像。皮肤一层层剥落，露出下面不同的面孔：母亲苍白的脸，还有那些她只在员工照片上见过的夜班女孩们的脸...最后定格在一张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容上——那是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，左眼窝里蜷缩着一条蓝色蜈蚣。
"我们都是你。"镜中人伸出苍白的手，穿透镜面抓住沈清柠的手腕。那只手冰凉刺骨，皮肤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，每个孔洞里都探出半截蓝色注射器，"只是被留在不同时间的碎片里。"
"妈妈...？"沈清柠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。
墙壁上的涂料大块剥落，露出后面血红色的肉壁。那些肉壁在有规律地收缩舒张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呼吸。天花板开始渗出粘稠的液体，滴在地面上发出"嗤嗤"的腐蚀声。
"欢迎回家。"镜中人用力一拽。
剧痛从手腕传遍全身，沈清柠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她的手臂像是被绞肉机碾过一般，皮肤寸寸开裂，露出下面蓝色的荧光物质。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，开始将她一点点吞没。
"月儿弯，风儿吹，红裙姐姐不要哭..."
小女孩的歌声突然变得清晰，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。沈清柠在即将被完全拉入镜中的最后一刻，看见便利店的全景倒映在天花板上——那根本不是什么便利店，而是一个巨大的、蠕动的胃囊。所有的夜班员工都在里面浮沉，包括她自己。她们被蓝色的黏液粘连在一起，像是一串畸形的人体葡萄。
"数到三，闭上眼，永远住在镜子里..."
站在收银台前的是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，背对着她，正在用沾血的手指在收银机上按出一串数字。显示屏亮起的瞬间，沈清柠看清了那组数字：2003715。
小女孩突然转头，露出一张和沈清柠七岁时一模一样的脸，只是左眼窝里盘踞着那条蓝色蜈蚣。她咧开嘴，唱出最后一句：
"一，二，三，我们都是好孩子~"
黑暗吞没了沈清柠的视野。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，她感觉有无数双手正在撕扯她的身体，而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"欢迎加入永久夜班"的问候声...
8 第七章 第一个守夜人
沈清柠在黑暗中醒来时，最先感受到的是左眼窝里钻心的痒。
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，指尖触到的是冰冷光滑的几丁质外壳。那条蓝色蜈蚣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她的眼眶，正在与她的视神经纠缠融合。
"这是第三代宿主了。"
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。沈清柠猛地转身，看见母亲站在一面破碎的镜子前，左眼同样窝着一条蓝色蜈蚣。更可怕的是，母亲的蜈蚣正在褪色，逐渐变成灰白。
"它叫'守夜人'。"母亲用腐烂的手指轻抚眼窝，"从第一个值夜班的女人开始，就在我们之间传递。"
整个房间突然亮起幽蓝的微光。沈清柠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巢穴中——墙壁由无数便利店的工牌编织而成，每张工牌上都趴着一条休眠的蓝色蜈蚣。天花板上垂挂着琥珀般的黏液囊泡，每个囊泡里都封存着一个穿制服的女人。
"它会让你看见真实。"母亲突然抓住沈清柠的手，按向她的左眼。蜈蚣的触须立刻刺入沈清柠的指尖。
剧痛中，沈清柠的视野突然分裂成两半：右眼看见的是腐烂的巢穴，左眼却看见灯火通明的便利店。在左眼的视野里，母亲穿着整洁的制服正在收银，而玻璃门外，无数模糊的身影正在排队等候入场。
"它们把这里叫做'永夜食堂'。"母亲的声音开始变质，夹杂着蜈蚣摩擦甲壳的声响，"我们喂养的从来都不是人类......"
沈清柠的左眼突然灼痛，她看见自己的蜈蚣正将某种蓝色液体注入她的视觉神经。液体流过之处，便利店的全新样貌徐徐展开：
冷藏柜里陈列的是各种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人体器官；促销海报上的笑脸其实是人皮面具；而自动门每次开合，放进来的都是扭曲的非人之物——它们用触须卷起货架上的"商品"，在收银台排出森森白骨。
最恐怖的是，她看见每个夜班员工的左眼里，都盘踞着一条蓝色蜈蚣。
"它选择敏感的灵魂。"母亲开始融化，变成半透明的蓝色胶状物，"被欺负的、被抛弃的、渴望被爱的......"她的声音分解成二十多个不同女人的声线，"我们都是它选中的守夜人。"
沈清柠的蜈蚣突然剧烈抽搐，左眼视野里浮现出更古老的记忆碎片：
1923年的深夜诊所，第一个宿主是值夜班的护士； 1958年的纺织厂，第二个宿主是独自加班的女工； 2003年的便利店......
记忆最后定格在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身上。她蹲在便利店的仓库里，正用注射器从某种蓝色真菌上提取液体。注射器针尖闪烁着和蜈蚣一模一样的光芒。
"它要醒了。"母亲完全融化成一滩蓝色液体，液体中浮现出便利店所有夜班员工的工牌，"记住，真正的出口在......"
话音未落，整个巢穴突然震动。所有休眠的蜈蚣同时苏醒，发出高频的嘶鸣。沈清柠感觉自己的左眼正在被改造成某种器官——蜈蚣的每一条腿都扎进她的神经末梢，将便利店八十年的夜班记忆强行灌入她的大脑。
在最剧烈的疼痛袭来时，她终于听清母亲最后的低语：
"......在第一个守夜人的眼睛里。"
沈清柠的左眼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。
蜈蚣的每一条附肢都化作了她的视神经分支，将便利店每个角落的细节都投射进她的脑海。她看见冷藏柜第三层最里面，一罐过期十年的蓝莓酱正在渗出黏液；看见员工休息室的镜子背面，用血写着密密麻麻的"救命"；看见通风管道深处蜷缩着一具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小骸骨。
"找到她了......"蜈蚣在她脑内低语，声音像是无数细足摩擦发出的声响。
整间便利店突然开始蠕动。货架像肠道般收缩，地面升起肉瘤般的凸起。沈清柠踉跄着冲向冷藏柜，蜈蚣的左眼指引她拨开层层商品——最深处藏着一扇微型铁门，只有火柴盒大小，上面刻着"1923.7.15"。
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铁门的瞬间，整个视野突然被拉入一个狭窄的隧道。蓝色蜈蚣正在将某种集体记忆注入她的意识：
1923年的深夜，仁爱医院。值夜班的护士林秀兰发现地下室的标本瓶里，某种蓝色真菌正在发光。她好奇地尝了一点，从此每晚都能看见病房里游荡的"特殊病人"......
记忆快速闪回，沈清柠看见1958年的纺织厂女工王秀芳在加班时，被通风管道掉落的蓝色孢子感染；看见1987年的书店店员李雯在整理旧书时，被书页间钻出的蜈蚣幼虫寄生；最后是2003年，穿红裙的小女孩在便利店仓库发现的那个发霉的注射器。
"我们都是容器。"蜈蚣的声音越来越响，"为了困住真正该值夜班的东西。"
沈清柠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起货架上的开罐器，狠狠刺向自己的左眼。在最后一刻，蜈蚣的附肢死死缠住了她的手腕。
"看仔细......"左眼的视野突然穿透时空，她看见便利店的建筑地基下埋着一个巨大的蓝色菌囊，无数根须延伸进每个夜班员工的心脏，"......我们才是被困住的。"
菌囊突然脉动了一下，沈清柠瞬间明白了所有夜班规则的真正含义：
1.微笑服务——用面部肌肉压制蜈蚣的活动
2.损耗自理——定期献祭血肉喂养菌核
3.永远别锁后门——那是菌丝排泄的通道
最可怕的是，她看见菌囊中央包裹着一具穿白大褂的男性尸体，胸牌上写着"张建国院长1923"——正是仁爱医院的创办者。
"他才是第一个守夜人。"蜈蚣的声音开始模糊，"我们只是......他的值班护士......"
沈清柠的耳膜突然破裂，流出蓝色的黏液。她听见地底传来沉重的心跳声，与便利店所有冷藏柜的嗡鸣逐渐同步。货架上的商品自动重新排列，组成一个巨大的箭头，指向收银台下的地板——那里有一块可以活动的木板。
当心跳声达到最强时，沈清柠看见自己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，做出一个"嘘"的手势，然后指了指她左眼窝里的蜈蚣。
（未完待续）
[菌核苏醒进度：78%]
9 第八章 菌核苏醒
沈清柠的左眼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。蜈蚣的附肢深深扎入她的脑组织，将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记忆强行撕开——
1923年7月15日凌晨三点零七分，仁爱医院地下室。
年轻的张建国院长跪在培养皿前，颤抖的双手捧着一团跳动着的蓝色菌核。菌丝在他指缝间蠕动，像无数细小的血管般扎入他的皮肤。
"再试一次......"他对着标本瓶里的护士头颅呢喃，头颅的嘴唇诡异地蠕动着回应。墙角的麻袋里，第七个试药护工正在融化，蓝色的黏液从麻袋缝隙里渗出，在地面绘出诡异的符文。
沈清柠的视野突然被拉回现实，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变异——皮肤下浮现出蓝色的菌丝纹路，指甲变成了半透明的几丁质外壳。蜈蚣在她左眼窝里剧烈抽搐，发出濒死的嘶鸣。
"它要醒了......"二十多个夜班女员工的声音同时在沈清柠脑海中响起，"打开地板......完成仪式......"
便利店的地面突然隆起，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挣扎。沈清柠踉跄着爬到收银台前，蜈蚣的左眼让她看穿木质地板——下面不是地基，而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舱，里面漂浮着张建国院长的尸体。他的胸腔大开着，蓝色菌核正在其中脉动，每跳一次就有更多菌丝刺入便利店的结构。
货架上的商品突然集体爆裂：
薯片袋里飞出成群的蓝翅飞蛾
饮料瓶爬出黏连着人牙的蛞蝓
便当盒自动打开，露出用寿司米拼成的人脸
沈清柠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起开罐器，狠狠砸向地板。木板碎裂的瞬间，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——那根本不是现代实验室，而是保持着1923年原貌的恐怖手术室。生锈的手术台上摆着七套护士服，每套衣服里都裹着正在融化的蓝色人形。
菌核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。沈清柠看见张院长的尸体睁开了眼睛，那双眼球完全由菌丝组成，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左眼窝里的蜈蚣。
"终于......成熟的容器......"尸体的下颌骨咔哒作响，菌丝从喉管里涌出，编织成声带，"九十九年的......夜班培养......"
沈清柠想要后退，却发现双腿已经生根般扎入地板。菌丝顺着她的血管疯狂生长，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色纹路。更可怕的是，她的左眼视野里出现了双重影像——现实的便利店正在融化，而1923年的医院地下室却越来越清晰。
冷藏柜突然全部爆开，二十多个夜班女员工飘浮而出。她们的身体呈现半融化状态，像蜡烛般滴着蓝色的黏液，在空中组成一个环形阵列。每个人左眼窝里的蜈蚣都开始发光，光线汇聚到沈清柠身上。
"仪式......"她们齐声呢喃，声音里夹杂着蜈蚣的嘶鸣，"最后的......守夜人......"
沈清柠的耳膜突然被某种力量震破。在彻底失聪前的最后一刻，她听见了三重叠加的声音：
1.母亲在唱那首诡异的童谣
2.张院长念着晦涩的咒文
3.便利店自动门反复开合的"叮咚"声
她的脊椎发出可怕的断裂声，身体像提线木偶般被无形力量拉起。左眼窝里的蜈蚣开始产卵，数以千计的微型蜈蚣顺着泪腺爬出，在她脸上组成古老的符文。
地板下的菌核突然射出七条粗壮的菌丝，刺入沈清柠的七大穴位。剧痛中，她的意识被强行拖入菌核的记忆深处——
她看见张院长在给第一个护士注射时，菌丝如何从针孔钻入大脑； 看见纺织厂女工吞下的孢子，如何在肺里长成蜈蚣幼虫； 最重要的是，她看见那个红裙小女孩根本不是受害者，而是张院长的曾孙女，正是她把真菌样本带到了便利店。
记忆闪回突然中断。沈清柠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，像蜡烛般滴入地板缝隙。在即将坠入培养舱的瞬间，她看见自己的右手突然有了自主意识，猛地抓住收银台边缘。
"不......"她听见自己发出二十多个声音的混合体，"我们......拒绝......"
令所有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那些漂浮的夜班女员工突然集体转向，用融化的手臂抓住菌丝。她们左眼窝里的蜈蚣同时爆裂，喷出的蓝色液体竟然在腐蚀菌核。
张院长的尸体发出凄厉的嚎叫。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痕，便利店开始剧烈震动。货架上的商品雨点般砸落，每件命中菌核的商品都让它的光芒暗淡一分。
沈清柠趁机挣脱菌丝，拖着半融化的身体爬向破碎的镜子。镜面已经变成了通往现实的唯一出口，但边缘正在快速愈合。
就在她即将触到镜面的瞬间，一只冰冷的小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——是那个红裙小女孩，她的左眼里没有蜈蚣，只有一团跳动的蓝色火焰。
"游戏才刚开始呢......"小女孩咧嘴一笑，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尖牙。
沈清柠绝望地看着镜面完全愈合。就在她准备放弃时，整面镜子突然从内部被击碎——七岁时的自己站在镜框里，双手举着那个生锈的开罐器。
"妈妈让我来救你。"小女孩的声音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，"快走！"
沈清柠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镜框。在穿过镜面的瞬间，她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，以及张院长不甘的怒吼：
"夜班......永远不会结束......"
她坠入刺目的白光中，最后看见的是便利店员工手册上的那句话：
[永久员工福利：包食宿]
（未完待续）
[菌核苏醒进度：100%] [新守夜人对接完成] [下一轮值班倒计时：99年11个月30天]
10 第九章 永夜回廊
沈清柠在刺眼的白光中坠落。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，每一秒都在她的视网膜上烙下灼热的印记。当她的后背终于接触到坚硬的地面时，最先恢复的是嗅觉——消毒水混合着腐烂水果的气味，这是医院特有的气息。
"欢迎来到值班室。"
一个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响起。沈清柠挣扎着睁开眼，看见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蹲在自己面前，手里把玩着那个生锈的开罐器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女孩的左眼完好无损，右眼却窝着那条蓝色蜈蚣。
"这是......哪里？"沈清柠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。她试图站起来，却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半透明化，皮肤下流动着蓝色的菌丝。
小女孩歪着头笑了，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："1923年和2023年的夹缝呀。"她蹦跳着走向房间尽头的手术台，"张爷爷管这里叫'永夜回廊'。"
随着视线逐渐清晰，沈清柠终于看清了这个空间的真容——这是一间无限延伸的手术室，两侧排列着数以百计的手术台。每个台子上都固定着一个穿不同年代服饰的女性，她们的身体被菌丝包裹，像标本般悬浮在蓝色液体中。最近的一个手术台上，沈清柠惊恐地看见了穿着便利店制服的自己。
"别担心，那是上一个你。"小女孩用开罐器轻敲玻璃罐，"每轮值班结束，我们都会在这里重生。"
墙壁突然渗出黏液，形成几行文字：
[当前值班世代：23] [菌核融合进度：67%] [下一轮倒计时：03天07小时15分钟]
沈清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便利店的规定如此诡异——那些都是历代守夜人用生命换来的生存法则：
1.微笑服务（防止面部肌肉被菌丝控制）
2.损耗自理（定期献祭血肉延缓菌核苏醒）
3.不锁后门（维持空间裂隙的平衡）
"你骗了我。"沈清柠盯着小女孩的异色瞳孔，"你根本不是受害者。"
小女孩的笑容消失了。她右眼窝里的蜈蚣突然立起，口器中吐出蓝色的丝线："张家的血脉注定要继承医院，我只是...提前上岗而已。"她的声音突然苍老了五十岁，"毕竟爷爷需要新鲜的容器。"
手术室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。沈清柠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液体搅动的声响，所有标本罐里的"自己"都睁开了眼睛。她们的左眼里没有蜈蚣，只有跳动的蓝色火焰。
"时间到了。"小女孩退后两步，从护士服口袋里掏出一支锈迹斑斑的注射器，"该接种了。"
沈清柠想要逃跑，却发现地面变成了半透明的菌膜。下面是无底的深渊，无数双苍白的手正向上伸展。最恐怖的是，每只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和她母亲同款的婚戒。
注射器逼近的瞬间，沈清柠的左腿突然不受控制地踢出。那些流动的菌丝像有自主意识般缠住小女孩的脚踝，将她头朝下吊在半空。
"你...怎么可能...？"小女孩的蜈蚣疯狂扭动，"菌丝应该只听张家..."
沈清柠的喉咙里突然涌出二十多个声音的合声："我们修改了配方。"她的右手自动抬起，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的纹路——那是历代守夜人留下的抵抗程序。
标本罐一个接一个爆裂。二十三个"沈清柠"踏着蓝色黏液走来，她们的身体正在快速融合。小女孩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，她的右眼窝突然炸开，蜈蚣化作无数蓝色飞蛾扑向四周。
"没用的。"融合体抬起由二十三双手组成的手臂，"我们已经学会怎么当个好护士了。"
手术室开始崩塌。沈清柠看见墙壁剥落后露出的巨大心脏——那是菌核的本体，表面布满了张院长不同时期的面孔。每张脸都在痛苦地呻吟，而连接心脏的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，而是便利店售卖的各种饮料。
小女孩的身体突然膨胀炸开，红色连衣裙的碎片如蝴蝶般飞舞。从她体内涌出的不是内脏，而是成堆的便利店小票，每张都印着"损耗自理"的字样。
融合体将手掌按在菌核心脏上。沈清柠感受到二十三代守夜人的记忆洪流：
第一代护士林秀兰偷偷减少药剂剂量； 第五代纺织女工王秀芳往孢子培养液掺水； 第十五代书店员李雯调换了实验日志； 而最新的自己，在菌丝里编写了反抗程序...
"我们不是容器。"融合体的声音震得空间颤抖，"是...病毒！"
菌核心脏突然出现裂痕。张院长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凝固成痛苦的表情，那些血管纷纷断裂，喷出的蓝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冰晶。沈清柠看见每个冰晶里都封存着一个夜班场景，而所有的场景都在此刻同时崩塌。
就在心脏即将爆炸的瞬间，沈清柠突然被推了出来。她跌坐在便利店的地板上，自动门发出熟悉的"叮咚"声。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，货架上摆着正常的商品，收银机显示着：03:07 AM。
但当她低头时，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完全菌丝化，皮肤下流动着蓝色的光芒。更可怕的是，橱窗玻璃反射出的不是她的倒影，而是那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，正对着她做鬼脸。
"下次值班见~"倒影用口型说道，随即消失不见。
沈清柠颤抖着摸向围裙口袋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：1923年的仁爱医院全体合影。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：
[永远记住，值夜班的从来都不是人类]
（未完待续）
[菌核休眠进度：33%] [记忆污染程度：89%] [下一轮值班：待定]
11 第十章 菌丝记忆
晨光中的便利店安静得可怕。沈清柠盯着自己半透明的左手，菌丝在皮肤下缓慢蠕动，像一条条细小的蓝色河流。橱窗玻璃映出的倒影突然眨了眨眼，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已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扭曲的面容——左眼窝里盘踞着那条蓝色蜈蚣，右眼则完全变成了菌丝组成的复眼。
"叮——"
收银机突然自动开启，吐出一张长达三米的小票。沈清柠颤抖着展开，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的不是商品清单，而是历代守夜人的死亡记录：
1.林秀兰，1923.7.15，死于菌丝窒息（左眼缺失）
2.王秀芳，1958.11.3，死于蜈蚣孵化（内脏掏空）
3.李雯，1987.5.19，死于记忆覆盖（大脑菌丝化） 4.沈清柠，2023.10.31，死于——
最后一行被血迹模糊。
冷藏柜发出不正常的嗡鸣，沈清柠踉跄着走过去，发现玻璃上结满了蛛网状的菌丝。在第三层货架深处，那罐过期十年的蓝莓酱正在膨胀，金属罐盖被顶得"咔咔"作响。
"要帮忙吗？"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沈清柠猛地转身，看见母亲穿着便利店制服站在收银台前，胸牌上写着"第22代守夜人"。她的左眼窝空空如也，右眼却是正常的——这根本不是菌丝模拟的幻象，而是真实的、残存的母亲意识。
"妈...？"沈清柠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
母亲微笑着指向员工休息室，她的嘴唇在动，却没有发出声音。沈清柠的菌丝左眼突然解析出这段静默的唇语：
【去看监控录像带，藏在《员工守则》封面夹层里】
货架上的商品突然开始轻微震动。母亲的表情变得惊恐，她快速比划了一个"嘘"的手势，然后指了指沈清柠左眼里的蜈蚣——它正在休眠，但触须不时微微颤动。
沈清柠蹑手蹑脚地摸向休息室。推开门时，霉味扑面而来，墙壁上爬满了新鲜的菌丝网络，像某种活着的神经系统。那本破旧的《员工守则》就放在桌上，封面诡异的鼓胀着。
当她用菌丝化的手指撕开封面夹层时，一卷老式VHS录像带掉了出来。更诡异的是，录像带外壳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小孔，就像张院长尸体上的那些孔洞一样。
"咔哒。"
休息室的电视机突然自动开启，屏幕上满是雪花点。沈清柠颤抖着将录像带塞进播放器，画面闪烁几下后，出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场景——
这是便利店的监控录像，日期显示是母亲失踪那晚：2003年7月15日。画面中，年轻的母亲正在值夜班，而角落里站着穿红裙的小女孩，正在往冷藏柜里放那罐蓝莓酱。
当母亲发现小女孩时，录像突然变得诡异起来：
1.小女孩的裙摆下伸出菌丝触须
2.母亲左眼里的蜈蚣开始发光
3.她们同时看向摄像头，露出完全相同的微笑
然后画面切换到一个陌生场景：仁爱医院地下室。张院长的尸体被菌丝包裹着，正在对一个小型培养皿说话。沈清柠凑近屏幕，终于听清那段被电流声掩盖的对话：
"...要把记忆编码进菌丝，每个守夜人都是活体存储器..." "...当第23代完成融合，永夜食堂就能..." "...关键是那个红裙容器，她承载着最初的..."
录像突然卡顿，跳转到另一个画面：七岁的沈清柠站在衣柜前，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衣柜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小女孩的身影，而是成年后的沈清柠，左眼里盘踞着蓝色蜈蚣。
"这就是你忘记的事情。"母亲的声音突然从电视机里传出，"当年不是我要带走你，是你要把注射器带给我。"
沈清柠的头剧烈疼痛起来，一段被封印的记忆破土而出：
七岁那年，她确实偷偷拿走了父亲的注射器——但不是出于好奇，而是衣柜里的"另一个自己"教她这么做的。那个未来的自己在镜子里演示如何抽取蓝色菌液，如何在母亲值夜班时...
"不！"沈清柠一拳砸向电视机，菌丝化的左手直接穿透了屏幕。想象中的电流刺痛没有出现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吸力——屏幕里的画面正在把她的手臂往里拽！
在即将被完全吸入的瞬间，沈清柠用右手抓住桌腿。透过扭曲的屏幕，她看见录像画面变成了实时监控：便利店里，那个红裙小女孩正站在收银台前，对着监控摄像头做口型：
"该换班了。"
更恐怖的是，沈清柠发现小女孩手里拿着那罐膨胀的蓝莓酱，罐体已经开裂，蓝色的菌丝正从缝隙中涌出，在空中组成一个熟悉的形状——张院长的脸。
"找到你了。"菌丝人脸发出沙哑的声音，"最后的...容器..."
沈清柠猛地挣脱出来，跌坐在地。她的左臂已经完全菌丝化，蓝色的脉络正向肩膀蔓延。休息室的墙壁开始渗出黏液，形成新的文字：
[记忆同步率：91%] [身体同化度：45%] [最终融合剩余：03小时07分钟]
母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，这次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。她急切地比划着手势，菌丝左眼自动翻译：
【蜈蚣不是寄生虫，是防火墙】 【蓝莓酱罐是记忆炸弹】 【必须在融合前让蜈蚣吃掉关键记忆】
冷藏柜方向突然传来爆裂声。沈清柠冲出休息室，看见那罐蓝莓酱已经完全炸开，蓝色的菌丝像活物般爬满货架。红裙小女孩站在菌丝中央，她的右眼正在融化，流出蓝色的黏液。
"你终于想起来了。"小女孩的声音变成了张院长的音调，"当年是你亲手给母亲接种的菌种。"
沈清柠的菌丝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，指向小女孩。蓝色的脉络从指尖射出，在空中织成一张网。小女孩尖叫着后退，她的红裙被菌网灼烧出无数小洞，露出下面布满孔洞的躯体——和手术室里张院长的尸体一模一样。
"原来你才是..."沈清柠突然明白了，"张院长的最终容器..."
小女孩的脸扭曲变形，皮肤下浮现出老年男性的轮廓："三代人的准备...就为了今晚的丰收..."
便利店突然剧烈震动，所有货架向两侧移开，露出地板中央的巨大菌斑。菌斑上躺着一个半融化的女性躯体——那是正在与菌核融合的第22代守夜人，沈清柠的母亲。
"还差最后一步。"张院长控制着小女孩的身体走向菌斑，"母女相融，才能激活完整的..."
沈清柠左眼里的蜈蚣突然苏醒，发出刺耳的嘶鸣。一段被加密的记忆在她脑海炸开：
七岁那年，母亲在值夜班前偷偷给她注射的不是菌液，而是蜈蚣幼虫。那不是为了寄生，而是为了——
"记忆加密。"沈清柠喃喃自语。
她突然冲向冷藏柜，菌丝化的左手直接插入正在蔓延的菌丝群中。剧痛中，她抓住了那罐蓝莓酱的金属碎片，狠狠刺入自己的左眼窝。
蓝色蜈蚣发出濒死的尖啸，疯狂扭动着钻出眼眶。在它完全脱离的瞬间，沈清柠用尽全力将它按向地板上的菌斑。
"吃光它们！"她嘶吼着，"就像你吃掉我的童年记忆那样！"
蜈蚣的身体突然膨胀，口器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大小，开始疯狂吞噬菌丝。张院长的尖叫声中，便利店的墙壁大片剥落，露出外面混沌的虚空。
红裙小女孩的身体正在崩溃，张院长的面孔在她皮肤下挣扎："不...这不可能...防火墙程序应该..."
沈清柠跪在母亲身边，看着她逐渐恢复人形的面容。母亲虚弱地抬起手，指向沈清柠空荡荡的左眼窝：
"现在你终于...自由了..."
便利店开始崩塌。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，沈清柠看见自己的菌丝左臂正在脱落，而脱落的菌丝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形状——穿红裙的小女孩，正对她挥手告别。
晨光再次降临，照在空无一人的便利店。收银机自动打印出最后一张小票：
[第23代守夜人 沈清柠] [值班状态：终止] [损耗统计：左眼×1 童年记忆×1 母亲×1] [感谢您的服务]
微风拂过，那张小票飘向远方。而在便利店的地板缝隙里，一滴蓝色的黏液正在悄悄蠕动......
（全文完）